2+2 = ？

2+2 ，會否等於5？

最近的新聞多得很，但種類卻少得可憐，不是甚麼官員僭建，就是甚麼官員醜聞。不過，近日有一宗年輕人找工作的新聞，卻令我久久不能忘懷。

老細問：「你為甚麼五年轉五份工作？」

應徵者：「趁年輕多試新東西。」

老細問：「那你為什麼選大學工作？」

應徵者：「大學穩定，準時放工，有更多時間做自己事情。」

聽罷，老細指斥應徵者沒有珍惜機會，過於自我，求職只為自己著想。最後當然沒有聘請該人。看見這單新聞，心裡實有點很不安，令我想起一個故事。

秦朝時，趙高為測驗自己的勢力，故意將鹿說成馬，看有多少人願意跟隨他。大臣明知不對，仍爭相附和。這樣的環境，社會還好得那裡去？結果不足數年，動亂四起，這是一個悲哀的社會。但更悲哀的是，這套悲劇在三千年後重新上演，而主角換成了我們。劇目依舊，但演技比三千年前超越百倍。

當一千個人說這是鹿，這會是鹿還是馬？

當時的大臣，明知那隻是鹿，卻屈於形勢，只好說成馬。這說明大臣們經過心思熟慮，才選擇埋沒良知，但當趙高失勢，不見得他們會繼續埋沒良知，指鹿為馬。那請問老細們，年輕人多嘗試，擴闊眼界，有何不當？準時放工，能做自己事情，又錯在哪裡？如果兩者都沒錯，那為甚麼這位年輕人找不到工作？其實，這篇新聞本來並無新聞價值。

可是，這篇新聞刊出了，還將錯誤推到年輕人身上，正顯示了我們比那群大臣更不堪。這群老細，相等於君主，形勢比人強得多，大可憑良心行事，無需指鹿為馬。可是，他們偏偏毫無理由地顛倒黑白，這證明了他們比大臣更不堪，因為他們不是埋沒良知，而是良知已死。前面明明是鹿，他們在不經不覺之間已說服了自己，認為那隻是馬了。正如1984 的社會，有一群人認為2+2 = 4 ，只是礙於形勢，才強說成2+2 = 5。可是有另一群人，問及2+2 =? 的時候，已毫不猶豫說等於5 ，而且他們還去說服別人、想盡辦法教育別人2+2 = 5。前者是悲哀，後者是恐怖，因為後者已近乎率獸而食。很不幸，我們都是後者。

其實，不用HR 教路，應先說五年轉五份工作理由，甚至將五份工填為三分工，然後說說之前工作如何幫到現在應徵的工作。至於為何選擇大學工作，當然是先說大學的工作很有意義吧，然後吹噓大學的價值，自己如何幫到大學等等。這種答法固然不錯，但不是真話嗎？說真話會失業的，因為老細們良心而死。因此，老細說應徵者沒有珍惜經驗，其實是指應徵者沒有珍惜機會向他說謊諂媚！

如何教出樹人，不會感染為樹妖呢？

正是由於指鹿為馬、2+2= 5 的問題太嚴重，不少教育學家在講學、在奔走，最後是在茫然。因為他們教育學生甚麼「巧言令色，鮮仁矣」、甚麼「不義而富且貴，於我如浮雲」、甚麼人生的意義等等。學生信了，畢業後他們拿着赤子之心與老細坦白：「趁年輕多試新東西」、「準時放工，有更多時間做自己事情」，想追求真善美的時候，老闆卻會說他太自我，只為自己著想！碰了幾次璧，見工令他一晚長大，工作令他忘記書本，金錢令他放棄思想。有一日，他回校問老師：「為什麼馬場不是跑馬，而是跑鹿呢？那應該叫鹿場吧！」「2+2明明等於5，老師你教錯我們了。」教育學家四出奔走，擇善而固執，但到頭來看到學生一張張滿懷自信的臉孔，看到一個個成竹在胸的神情。除了無言，還有茫然。

禪宗有一個故事：

徒弟：「師傅，我心有點不安。」

師傅：「你拿心出來，我替你安。」

徒弟：「找不到心。」

師傅：「那我已替你安了！」

人與人以虛假相處，找不到心，這是香港的通病。這晚我睡不着，想找出解決方法，但想着想着，只想到一段小曲：「悵釣魚人去，射虎人遙，屠狗人無。」

不知不覺便沉沉睡去，除了黑暗，再看不見甚麼東西。